傅子衿日日埋頭苦讀，有時會來不及去幫畫羽描眉，畫羽雖然表面上說理解他，心裏卻是慌亂的不行，生怕傅子衿會和聽說裏戲文裏那些高中了的窮書生一樣，為了名利拋棄曾經的誓言。

年關將近了，街市上一片紅火熱鬧之景。

千芳院更是一派喜氣，很多人都來遞條子請姑娘去府上活躍氣氛，連外院的姑娘們都有轎子來接，這是一年一度最能拿出來說道的時候了，每個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，戴上自己最好的頭面，穿上最艷麗的衣裳，像是冬日裏的一抹春光。

小班的姑娘就更不用說了，光是月華應下的局子就從臘八排到了正月十五，除了大年三十，沒有一天是閑著的。月華一邊咒罵那些老驢子們還讓不讓人活了，每天把酒當水喝早上別提多難過了，一邊又開懷大笑著將銀子揣進自己的兜裏，過年的價格幾乎是平時的兩倍。

更值得說道的就是新一輪的花仙榜了。

新一輪的花仙榜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揭曉，榜單將掛在皇城裏青樓最密集的街市上，有好事的人會將那榜單抄寫下來，送到各個樓裏去。這上面的名字都是通過客人們投票選出來的，一人一票，一票上只能寫一個人的名字。

那些沒上過花仙榜的，在投票階段都會格外賣力的討好恩客們，盼著能登上那花仙榜，給來年討個好彩頭。畢竟榜上有名的人，身價也會跟著漲上去，那些有名的妓女們一年賺的銀子都夠那窯街的娼女贖身了。

於是街巷裏總能聽到妓女們這樣的吆喝，“官人，鳳仙等您好久了呢！”

“恩人吶，可別忘了我桃紅呀！”

每個人都急著將自己的花名報出來，讓更多的人記住。

而大年三十也是妓女們唯一能好好休息的一天，也是唯一不用給老鴇子交錢的日子。老鴇子還要給妓女們紅錢，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娘親給女兒的壓歲錢那樣。

年前，婉顏和衛君銘依然是膩在一起的，衛君銘本想邀請婉顏大年三十去將軍府裏過。但是樓裏的姐妹都留她，說這可能是婉顏第一次在這裏過年，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，以後做了將軍夫人想回都回不來呢。

念著這大半年裏年裏眾人對她的照顧，婉顏便就選擇了留在千芳院。

衛君銘則回了將軍府，府裏今年除了楊柳楊琳兄妹，還有齊雲瑤和夏安，倒是比往年熱鬧了些。有家室的侍衛都放了假，站崗的侍衛都能領到衛將軍發下的紅包，一向肅穆的將軍府也有了歡聲笑語。

太後也被宮裏的事情牽絆著，難以顧得上這邊。

到了年底是各種事情清算的時候，哪些官員要賞的就在年前一並賞了，哪些要罰的就要安排在年後一並罰了，還有後宮的份例分配，各個宮裏過年要用的物件，都要一一打點，雖然先皇不在了，她這個太後還是要當的，後宮牽扯到的前朝的利益關系她也是要繼續利用的。

這麽多的事情，太後一人是忙不過來的，宇文政被請去宮裏多日，和太後一起處理這些瑣事，直到年末了才得以回到丞相府裏。

白楓將會第一次留在丞相府過年。他應丞相的要求，白日裏給白荷送去了許多禮物，白荷費解，白楓只是嬉皮笑臉的說是他這一年自己賺來的，用來孝敬娘親和青鴛的，白荷這才接了，將那些禮品和青鴛一起分了。

“楓哥兒不在院裏過年？”

“不了，近日接了些大活，到了年關了，要搭戲臺的地方多著呢。這皇城裏誰不知道我的名號，有了臺子沒有我白楓，那還叫戲臺嗎？”白楓說起話來還是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，妖冶的臉上帶著惑人的笑，似乎一點都沒有變。

青鴛嗔笑著，“你這臉皮兒真是見長，怕是比那變臉兒的假臉都厚了吧！行了，去忙吧，多撈點銀子總是好的，媽媽我和你娘親以後都要靠你養老呢！”

“哎。”白楓從禮物裏挑出一個錦袋來，“這是給姐妹們的金葉子，媽媽幫我跟姐妹們告個罪，今日不得回來，日後再回來罰酒。”

青鴛接過那錦袋來，打開瞧了，裏面金燦燦的，金子做的薄葉在她眼裏比那秋日的黃葉美多了，白楓這小子今年倒是大方，姑娘們又要嚷著想給白荷當兒媳婦了吧。

“楓兒，你也要照顧好自己，實在累了就去歇歇，你看你都瘦了”

白荷看著兒子，說不出的心疼。

白楓笑，“娘，我沒事，雖然瘦了些，這身子可更結實了呢，不信你問院裏的姐妹去！”

“不正經，和娘親還這樣說話。”白荷被他逗笑了，伸出手來幫他整了整衣衫，披上了冬日裏她新為他做的錦裘披風。

“娘知道，你也大了，很多事都有自己的主見了。那便去吧，別讓娘親擔心就好，娘親只有你了，在外面萬事可要小心呢，畢竟啊人心叵測。”

“孩兒知道了。”白楓起身欲要離開，忍不住又看了白荷一眼，“娘親也多保重身體，過幾日開河了，孩兒讓石福送些新鮮的魚來給娘親嘗鮮。”

白荷眼裏閃著淚花，白楓這孩子一直都這麽孝順懂事，讓她十分欣慰。

白楓到底是離開了，走之前悄悄去了婉顏的房間，此時的婉顏正和樓裏的姐妹們上街去了。三十晚上的街市比以往散的都晚，那些燈籠高高掛著，照的夜晚像白日一樣，東西也賣的更便宜了，畢竟過了年這些年貨可就不好賣了，姑娘們想要撿便宜的就趕這個時候呢。

婉顏房間裏沒有點燈，月光透過窗戶，照在梳妝臺上，能看到她沒來得及收拾好的胭脂還放在桌面上，房間裏有墨梅香粉的幽香。

白楓從懷裏掏出個精致的冰裂面兒的圓形鑲邊瓷盒子，那是他親手為婉顏研制的梅花香粉。這皇城裏唯一一顆墨梅樹被鎖在了靖安王府裏無人得以再見，他只能用香氣相近的臘梅花做代替，做了兩盒子這樣的香粉。

一盒交予婉顏，一盒自己留著。

他早就知道了婉顏和衛君銘已經和好的事情了，石福說，婉顏現在很開心，他也悄悄去瞧過，她在衛君銘身邊笑得那樣幸福，他的心那樣痛，終是選了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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